他七月的那四夜,以及十元銅板

距離上一餐進食,已過了23小時,從胃底深處傳來的空虛感覺讓他全身都不舒服著。

第一夜

距離上一餐進食,已過了23小時,從胃底深處傳來的空虛感覺讓他全身都不舒服著。他拼命喝著火車站洗手台水龍頭潺潺落下的清水,顧不得水裡存在著多少細菌,反正身上又沒有帶著顯微鏡。

往鹿港的公車從他身邊疾駛而過,應該是末班車吧?
他自言自語著。

這班車可以載他去一個地方,那裏有數年來對自己不離不棄的女人,還有他最牽掛的小男孩。
 

但是他不能搭上公車,因為身上一毛都不剩了。即使還有錢,他也不能回到那裡,讓深愛他的兩個人看到自己的窘狀。睡在騎樓邊,他想到一個名詞,「街友」。

那個以前只在報紙上看到的名詞,是他從今晚開始的狀態。

第二夜

白天到處晃著,極望地上可以撿到一些錢,感覺很多人老是撿到錢,他晃了一天,一毛錢也沒看見蹤影。轉角處有一間牛肉麵,他遠遠就繞路避開了,那種香味的誘惑會讓自己的胃更加抽痛。他有自知之明。

走到文化中心的大草坪,發覺有個水管是遠處紅毛井牽引過來方便附近居民汲水用的。他竊喜著,趁著幽暗的夜色擦拭了累積數日的汗臭味以及灰塵。

大口喝著水,感覺沒有昨夜那麼舒服解渴了。果然水不能替代食物。公車疾駛而過,沒看到是往何處開去的班車,或許還是往鹿港那班。他暗暗說著。今晚,暫棲在大草坪上,對著星月共眠吧。

第三夜

餓到快嘔吐,水也硬灌不下了。他坐在街角還未開店的露天咖啡座上,幻想某個好心的太太經過,發善心買個便當給他充飢。後來發覺自己好像看起來還不是很像街友,所以就打消了這個幻想。

不過很快啦。很快就會像了。他冷冷告訴自己。

七月是個很炎熱的季節,他卻覺得好冷好冷。冷的是自己失溫的一顆心。

往鹿港的末班公車怎麼還沒經過?

是不是,他已經虛弱的無感了。

感受不到夜的喧嘩,感受不到其他生物的氣息。

第四夜

他覺得自己快餓瘋了。

一直出現幻覺,閉上眼睛都是一盤一盤的食物圍繞著自己。睜開眼睛,全都是虛空。我一定要吃些東西,不然我撐不下去了,他在心中吶喊著。但是美夢總不能成真。

他其實還有1個10元銅板在皮夾的夾層裡。他知道附近有個大嬸賣的饅頭1個10元。但是他始終沒有去買。

因為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快到終點了。他希望停止呼吸之前,用這個銅板打給他最心愛的小男孩,再聽聽他童稚的笑語。

第四夜,他痛哭著..........

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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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故事沒有在第四夜結束。這個故事沒有成為悲劇。

他,現在正在幫助那些跟他一樣經歷過四個流浪的夜晚,甚至四個月,四年的朋友。

他的心變得柔軟,因為他從沒忘記那四夜的痛。

女子選擇離去,他仍然感謝她那些年的不離不棄。小男孩越長越大,還是每天要他打電話回去,很多的話數說不盡...

很多朋友在身邊幫著他,因為這些友誼,他修平了曾經破碎的人生。
而那個十元銅板,始終沒有用掉,依然靜靜躺在皮夾最內層。

他是現在的劉傳道,一個從沒被上帝放棄的人。

文/基督教台南恩友中心劉奇峯
2014/3/19
 

故事來源
台南恩友中心